【CPP114】讯：我们承认互联网上有博弈，但必须是一个健康的利益博弈机制，而不是唯利益是从的网络“删帖”—— 胡泳 北京大学副教授

　　天涯社区、半岛网等网站联合发起成立“网络媒体反公关联盟”，矛头直指网络删帖公司，即俗称的“网络打手公司”。起因是，近一两年内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依靠删除网上负面信息为生的网络公关公司，它们根据要删除的帖子的内容、数量、位置等，向客户收取不同的费用，一般的小网站大约为100元一个帖，而大型的论坛以及门户网站，收费甚至高达千元。

　　网络删帖公司的危害，真正引起国人重视，可能是从三鹿毒奶粉事件开始的。之前网上虽已形成类似现象，但大家并没有切肤之痛。在中国互联网发展的早期，商业性的东西在网上的渗透有限，那个时候还没有“推手”、“打手”、网络公关的概念。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在网上活动，企业忽然发现这里面蕴藏着极大的商业价值，因此网络公关公司应运而生。

　　然而，“网络删帖”作为一个重要话题进入公共视野，其背后有着更为深刻的原因。互联网在中国发展了十几年，其中一个重要的变化，是中国互联网的“纯真年代”已经彻底成为一个遥远的记忆，现在我们步入了“电子丛林”。人们原来对网络抱有一种田园化或者牧歌式的浪漫想法，以为现实世界的很多扭曲，在网络中会得到有力的纠正，大家通过互联网可以发现真相。而实际上，从这几年的发展趋势来看，互联网现已变成各种有目的的群体进行操作和摆弄的舆论博弈场。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一样成为一个“江湖”，甚至江湖化的程度比现实还更为严重。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遭遇一种危机，无法证实信息的真伪。网络上发布的信息，基本上很难找到当事人或公正的第三方予以证实，即使部分得到证实，证实的效果也要取决于多种因素，也不见得是一种能够获得真相的证实。

　　由于整个互联网在从“田园”蜕变为“丛林”，必然会出现现实当中的删帖公司，它们是如此土壤之上长出的“恶之花”。当互联网的舆论场成为各方利益必争之地，这些利益就会运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推动网络舆论朝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删帖只不过是这些力量四处涌动的外在表现而已。一般来说，操纵舆论不是能够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它是见不得阳光的。然而中国的互联网却有一个怪象，各种利益在对新闻和舆论进行操纵的时候，已经达到不仅不太遮掩、有时候甚至还会把此事拿出来很得意地宣扬的地步。另一方面，这些被操纵的信息的接受者，好像对这类事情也司空见惯了，觉得无可奈何。操纵者不以为耻，接受者不以为怪，中国互联网就形成了这样一种鱼龙混杂的荒诞局面。从根本上说，删帖现象的存在，既有行政原因，比如一些地方政府或部门为了某些特权利益去删帖，也有商业压力，比如网络删帖公司的运作逻辑是，给钱就能删除负面新闻和帖文、给钱就能操纵网络媒体。

　　中国互联网这种不健康的发展，意味着一种巨大的危机，即社会互不信任的危机。互联网可以带来一种平等、民主、自由的生态，并且天然具有分享性，然而当互联网信息的真假界限被有意混淆之后，网络的原生态就会遭到破坏。

　　拯救此危机的良方无他，还是在于努力推进一种健康的民意表达机制。如果民意表达能够比较通畅，不仅对政府的监督通畅，对于那些不良企业也能以有力的方式来制约，那么那些所谓的“网络公关公司”活动的空间就会大大缩小。我们承认互联网上有博弈，但必须是一个健康的利益博弈机制，必须通过合法的正常的渠道来博弈，而不是通过目前这样一种恶劣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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